英国金融时报网9月18日报道称,面对油价低迷、减排要求以及可再生能源崛起,能源巨头纷纷转向天然气,期待这有助于它们在低碳的未来立足。
全球最大的浮式天然气开采船用了8周时间被拖船从韩国一家造船厂拖到澳大利亚西北海岸近500公里外的海上,上月它在那里就位。
未来25年,这艘红色船壳的“巨人”(长度相当于4个足球场,满载时的重量将是英国最新航空母舰的9倍)将从海底气井开采天然气,然后将其转换成超冷液化天然气(LNG)。每周将有LNG运输船靠近,卸下LNG用于出口。
这个耗资140亿美元的项目名为“序曲”,由荷兰皇家壳牌牵头,是新增LNG产能飙升的最新一例,这一趋势将重塑油气行业以及它们所服务的能源市场。雪佛龙在澳大利亚的WheatstoneLNG开发项目将于本月投产,紧随附近于去年投产的Gorgon项目,合计投资880亿美元。埃克森美孚、英国石油、道达尔和埃尼也投入巨资。
从2014年到2021年,LNG供应将增长50%。这意味着每两三个月就会有一条新的LNG“生产线”(把天然气泠凝成液体形态的设施,以便用船舶长途运输)投产。BP首席经济学家斯宾塞·戴尔称这一增速“相当惊人”。
这些投资是各大能源集团全面进军天然气领域努力的一部分,该行业的押注是,天然气与石油和煤炭相比的清洁特点,将令其在其他化石燃料走下坡路之际继续增长。
天然气在燃烧发电时产生的二氧化碳是煤炭的一半,氮氧化物和其他危害健康的颗粒物的排放量至少低75%。这让天然气成为人们应对气候变化和空气污染的潜在盟友,同时针对电动车侵蚀石油需求的威胁,为行业提供一个对冲。
曾认为天然气比不上“黑色黄金”的公司现在豪赌的是,这种无色的大宗商品有望帮助他们在低碳世界的未来保住一席之地。在BP今年至2021年投产的16个新项目中,有12个与天然气(而非石油)有关。类似的重心转移出现在整个行业。根据能源咨询公司伍德麦肯兹的数据,在等待投资决定的开发前期资源中,拨给天然气项目的资源是石油的2倍。
意大利埃尼集团首席执行官克劳迪奥·德斯卡尔齐表示:“过去,在这个行业,当你勘探到天然气(而非石油)时,你会感到失望,但现在我们要找的就是天然气。”该集团位于埃及近海的庞大Zohr气田将于今年底投产。
对天然气的豪赌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行业从全球能源体系排挤煤炭并与风电和太阳能发电竞争的能力。
“长期而言,可再生资源将占据主导地位,但在过渡期,甚至可能在过渡期末尾,需要一种能够在风电和太阳能发电不可用时顶替的稳定发电来源,”壳牌天然气业务主管马尔滕·韦特萨拉表示,“我绝对相信,天然气将发挥这种作用。”
对于天然气的前景而言,没有其他地区比亚洲更重要。BP预测,从现在至2035年,全球能源需求将增长30%,仅中国和印度就将占到新增需求的一半。煤炭仍占中国和印度发电量的60%左右,但日益加剧的对于雾霾的担忧(以及两国对巴黎气候变化协定的承诺)将为天然气提供机会。中国力求到2030年将天然气占能源总消费的比例从6%提升至15%。目前已出现上升迹象:今年上半年,中国LNG进口量同比增长38%。
“我们不会在一夜间把煤炭排挤出去,但空气污染正成为中国的一个政治问题,”韦特萨拉表示,“优先任务是就业和廉价电力,但如果你因为雾霾30天不能出门,那么环境因素就更重要了。”
在排挤煤炭方面需要监管帮助的现实,解释了为什么各大石油集团都支持对碳排放征税——这一措施(迄今在世界范围内只是零星地被采用)使煤炭相对于天然气价格更贵。但生产商并不仅仅依靠政治干预来刺激需求。它们还在寻找更经济地输送天然气的方式。“浮式储存及再气化装置”——接收LNG并将其转换回气体形态的船舶——已经在世界各地的海岸线上涌现,作为建造永久性陆上接收站的一种低成本替代。
过去10年,进口LNG的国家数量几乎翻番,增至35个,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FSRU使巴基斯坦、约旦、哥伦比亚等地都能够用得起LNG。“过去需要4年时间及5亿美元建设一个LNG接收站。如今,你只需在作出决定18个月后就可以让一艘FSRU停靠在本国海岸外,”韦特萨拉说。
法国道达尔正牵头一家财团在科特迪瓦建造一艘FSRU以及相关输气管道,这是生产商投资下游基础设施以开辟新市场的一例。
除了在发电方面寻求发挥更大作用,天然气生产商还在工业、化工和运输行业看到了增长。例如,由于海事行业也面临减少排放的监管压力,LNG可在船舶上作为重油的更清洁替代品。邮轮运营商嘉年华(Carnival)已经订购了7艘以LNG为燃料的邮轮,壳牌正在鹿特丹和新加坡等港口投资天然气基础设施,以鼓励货运公司效仿。
“船舶、卡车和巴士进行的重型运输无法实现电力驱动,最低碳的替代方案是使用LNG,”韦特萨拉表示。
然而,虽然各方都表示乐观,但Prelude、Wheatstone等项目都充满了商业风险。澳大利亚开始大规模出口LNG,恰逢美国页岩气产量激增。自1957年以来,美国即将首次成为天然气净出口国,无数LNG码头一个接一个启用。据国际能源署(IEA)预测,到2022年,美国很可能将与澳大利亚和卡塔尔争夺全球最大LNG出口国地位。
此番新产能激增令人质疑一些经济假设,正是这些假设支撑着澳大利亚的LNG项目以及埃克森美孚在巴布亚新几内亚、BP在印尼以及道达尔在俄罗斯的项目。欧洲和亚洲(全球最大LNG市场)的天然气价格过去5年下降了逾40%,致使投资回报率低于这些项目获批时预期的水平。
“供应过剩的LNG市场正在推动改变天然气市场的格局,将力量平衡从生产商转向客户,”牛津经济的分析师丹·史密斯表示,“LNG买家可以更加要求苛刻,他们在争取期限更短、更灵活的合同。”
这个市场一度由少数供应商以及同样少的买家(如日本和韩国)之间的长期合约所主导,如今则因美国天然气的涌入而受到冲击。10年前,超过95%的LNG合同都是10年期或更长。如今,这一比例已降至60%左右。
“此前LNG一直是一种进入门槛很高的技术,”伍德麦肯兹的全球天然气主管诺尔·汤姆内表示,“美国正在使这一市场民主化,如今无论什么人都可以进军LNG。”
韦特萨拉坚持认为,适度的价格和多个供应来源的灵活供需格局,对客户和生产者都有益。“天然气需要人们能负担得起。为了提高这块业务的盈利能力,我们需要销量增长,而非利润率增长,因为利润率增长意味着提高价格,那将赶走需求。”
尽管中国出现了一些积极的迹象,但到目前为止,低价格仍未能刺激全球天然气需求激增。消费增速已从本世纪头10年的年均3%,放缓至2010年以来的年均约1.4%。
“此轮放缓让一些生产商陷入困境,”国际能源署在其最新年度展望报告中表示,“虽然未来几十年天然气的表现将比其他化石燃料好得多,但一些支撑天然气光明未来的支柱看起来没有过去那么坚实。”
天然气需求受到两个主要因素的掣肘。一个是可再生能源的快速增长。在欧洲,随着风能和太阳能发电日益增长压低了批发电价,一些燃气电厂被闲置。另一个因素是,在世界许多地方,燃煤发电依然比燃气发电便宜。
天然气生产商将它们的产品描述为碳氢化合物时代和可再生能源时代之间的“过渡燃料”。该行业的风险在于,电池技术的进步——把风能和太阳能带来的富余电力储存起来用于未来使用——可能让世界跳过天然气,直接奔向可再生能源。
关注气候政策的组织碳追踪估计,如果世界要按照《巴黎协定》的约定,大幅度减排以便把全球平均气温较工业化前水平的升温控制在2摄氏度之内,那将会有5320亿美元现有和规划中的天然气项目将变得无用。
绿色智库“气候分析”的安杰伊·安塞吉耶表示:“此轮对天然气基础设施的过度投资,很可能要么导致超过《巴黎协定》目标的排放量,要么随着世界转向更便宜的可再生能源,造成大量搁浅资产。”
壳牌的韦特萨拉坚称,任何预测情形下都需要天然气来实现平稳过渡。尽管电池可以对付可再生电力的短期波动,但它们还无法解决季节性变动问题。
在英国,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夏日,太阳能可以贡献逾五分之一的发电量,但在一个阴沉的冬日下午,太阳能几乎发不了什么电。
天然气对于英国迄今的成功至关重要——在没有牺牲能源安全的情况下,把煤炭排挤至电力系统的边缘,并将排放削减至19世纪以来最低水平。
尽管酝酿已久的“天然气黄金时代”仍未完全来临,但BP表示,预计从现在到2035年,全球消费将以年均1.6%的速度增长。这是石油0.7%预测增速的2倍多。
预计LNG增长将超过天然气市场整体增幅,分析师们表示,一旦新增产量被消化,产能过剩可能在本世纪20年代初很快让位于供应紧张。
在澳大利亚遭遇项目延误和成本超支之后,相关企业在油价低迷导致财务紧张的背景下对进一步加大LNG支出采取谨慎态度。未来占据主导地位的可能是较小规模的项目、而非超大型项目。但埃尼在今年6月决定推进莫桑比克的珊瑚南气田项目——莫桑比克被视为LNG的下一个重大前沿——似乎表明大举投资天然气的趋势仍有后劲。
生产商旨在遏制“逸散排放”
天然气生产商喜欢将它们的产品宣传为“清洁”的化石燃料,但该行业有一个肮脏的秘密:由于气井、管道以及其他能源基础设施的泄漏,每年有数百万吨甲烷被排放至大气层。甲烷是天然气的主要成分。
当被燃烧发电的时候,天然气产生的二氧化碳少于煤炭。但是当被直接排放至大气的时候,甲烷作为温室气体的效力是二氧化碳的30倍,这让它成为全球变暖的一大因素。
BP首席执行官戴德立承认,所谓的“逸散排放”影响了将天然气作为气候变化解决方案一部分(而不是被视为问题的一部分)的努力。他说:“行业必须解决关于甲烷泄漏的批评。这是本应被视为天然低碳燃料的软肋。”
美国国家环境保护局去年将油气行业的甲烷排放估算值提高了30%,这反映出美国页岩油气生产和配送的增长。根据Environmental DefenseFund的预测,这些排放在20年期间对气候的影响将相当于逾200座燃煤电厂。
美国前总统巴拉克·奥巴马出台了要求行业发现并解决泄漏设备的法规,并制定了削减甲烷排放的苛刻目标。特朗普政府试图暂停实施该法规,但在今年7月被美国上诉法庭阻止。
戴德立补充称:“在业内,我们非常努力地监测并消除甲烷泄漏。”